2021年3月23日,百度正式回港二次上市时,李彦宏亲自给股东们写了一封信。信中,李彦宏流露出了一丝忧伤:

  “过去10年,我们开始大举投入人工智能技术的研发,让百度成为了领先的AI生态型公司的同时,但也付出了一些代价。这10年,是移动互联网发展最快的阶段,商业模式的创新层出不穷。我们发现,自己喜欢和擅长的技术似乎不灵了,这让我们看起来有点措手不及。”

  是技术不灵了吗?过去数年间,过往互联网技术积累的红利,让模式创新的势头的确短暂地超越了技术创新。

  与腾讯、阿里双管齐下业务遍地开花的盛景相比,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百度,确实显得有些落寞:百度外卖被饿了么收购;百度音乐更名为千千音乐后,早已被市场遗忘;作业帮从百度分拆,独立发展……如今,还紧紧握在百度手里的,恐怕只有百度APP和百度地图。

  更重要的是,面对外部的热火朝天的创业机会,很多原本在百度钻研技术的工程师也坐不住了,纷纷创业或出走其他互联网企业,百度成为移动互联网时代技术型人才的“黄埔军校”。

  在信息流业务上抢夺百度蛋糕的字节跳动,就从百度挖了不少重要高管。现任字节跳动副总裁的杨震原,2005年入职百度,2014年初受张一鸣邀请离开百度时,他的职位是百度网页搜索部技术副总监,负责搜索架构。他为字节跳动广告和推荐两大核心系统做出巨大贡献。此外,百度原搜索部主任架构师朱文佳,现已是今日头条CEO。

  从百度挖了不少骨干的张一鸣称赞,目前中国的技术大牛主要在百度。他带领挖角出来的一部分技术大牛,在移动互联网领域玩得风生水起,业务四处出击,估值节节攀升,他们也为百度和字节跳动在搜索领域的竞争埋下了伏笔。

  最近几年,百度先后在深度学习、人工智能操作系统、自动驾驶、AI芯片等领域做了积累,被频繁“偷塔”的李彦宏幡然醒悟,开始采取积极措施:亲自下场直播;相继投资了快手、知乎等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明星产品;收购YY直播;挖来了原字节跳动的视频业务发起者、西瓜视频原负责人宋健等。

  一切迹象都在表明,百度誓要把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缺憾补回来。

  无法摆脱的“广告公司”模式

  “在百度有1块钱,会投到技术里;有1个亿,也会投到技术里;有100亿,还是会投到技术里。”李彦宏这样总结百度对技术的执着。但技术也需要实际应用与价值出口,技术的大规模投入更需要业务的滋养与扶持。

  翻阅百度的财报可见,百度当前主要有三大增长引擎:第一是基于百度APP的移动生态业务;第二是百度智能云;第三是技术前沿业务,如以阿波罗为代表的智能驾驶业务、以小度智能音箱为代表的智能助手业务,以及今年新成立的集度汽车新造车业务。

  但从利润贡献率上看,百度业绩主要的贡献者还是移动生态业务,百度智能云虽然在增长,份额还不及前者,而技术前沿业务则还在投入期。

  整个2020年,百度营收1070.7亿元。其中“在线营销服务”收入达到728.4亿,“其它”收入为342.3亿。“在线营销服务”收入占总营收的68%,这还是这个指标首次跌破70%,在2016年之前,这一指标占比高于90%。从本质上看,百度仍然是一家广告公司。

  如何在广告价值之上,寻求更大的价值,成为百度的痛点。在此格局下,作为与普通人关系最近、最容易被感知的移动生态业务,成为百度技术的价值出口。

  其实早在2019年,百度内部就意识到了这一点。2019年5月,百度将搜索公司调整为移动生态事业群组(MEG),并提出“人格化”和“服务化”的生态战略。在此背景下,百度健康、百度直播、问一问、好看视频等新产品入场。

  全面负责百度移动生态事业群组的百度集团执行副总裁沈抖,被提任上马研究人工智能技术在移动端的应用。

  “有了智能搜索和智能推荐的扶持,本质上把人、内容和服务更有效的连接。百度有希望,有机会搭建一个更多元,更繁荣的移动生态。”沈抖在不久前举办的“百度2021年万象大会”上讲道。

  毫无疑问,百度APP和百度搜索,作为数亿用户获取信息的渠道,它不仅是百度业务的基本盘,也是技术给普通人带来便利性最直观的途径。

  李彦宏曾在内部信提到百度APP这些变化:“一个人从query(疑问)表达到最后的服务,被满足,可能有十步,但只要往前能够推进一步,我们的用户体验就会好一分。”然而,在从疑问表达到服务的整个过程中,除了百度APP,百度还需要更多。

  沈抖给出的策略是,百度移动生态不但要做连接器,也要深入到更多产业里去赋能,这里面蕴含着大量的创新和合作的机会,“我们的商业模式也会从以广告为主,逐渐转变为多种商业模式并存的方式。”  

  投资挖人双管齐下,

  能否打赢这一仗

  百度对移动互联网缺憾的弥补,从投资、新产品、挖人等方面,处处可见。

  过去数年间,百度先后投资了快手、知乎。2020年11月16日,百度又以36亿美元收购YY直播,这也成为百度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收购案。这三个标的,分别代表了短视频、知识社区、直播三个领域。

  2019年8月12日,百度宣布投资知乎后马上与知乎展开深度战略合作,将知乎全站上亿高质量问答以智能小程序的形式接入百度APP,并在百度搜索、信息流等产品矩阵中,通过AI技术个性化分发给兴趣不同的用户。

  2020年5月,李彦宏亲自下场直播。当时,正值张朝阳、丁磊等互联网大佬纷纷直播带货,李彦宏虽然没有直播带货,只是谈了谈读书,但他表示欢迎百度的创作者来百度直播带货。

  2021年4月9日,湖南卫视主持人李维嘉在百度APP开启直播带货,以茅台、iPhone 12等热门产品作为主力带货产品,5小时带货GMV达1.3亿元。

  直播带货之外,百度在短视频领域同样积极布局,除了投资快手外,百度还挖来原今日头条视频业务发起者、西瓜视频原负责人宋健。如今,宋健在百度担任短视频生态平台总经理。

  2020年9月,百度再次完成对牧云文化的战略投资。牧云文化成立于2017年,是一家短视频MCN机构。投资后,牧云文化新增宋健为董事,双方达成首批4位头部创作者的独家签约,将围绕优质作者孵化、爆款内容打造、电商直播等展开合作。

  然而,外界的短视频竞争在抖音、快手两家的带领下已经异常激烈,市场接近饱和的状态下,百度的短视频要如何寻求差异化和突破点?

  宋健给出的答案是,泛知识类短视频,并表示好看视频将上线知识图谱产品功能。

  很显然,宋健此举是在为视频搜索做准备。今年春节刚过,抖音就宣布其视频搜索月活用户已超5.5亿。搜索依然是大众对百度最熟悉的使用方式,而知识类短视频则是搜索结果呈现的方式之一。

  宋健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:“短视频在‘量’的角度比较饱和了,新用户没有那么多了。但在‘质’的角度还没有饱和,场景还在变化。疫情之前,用户对短视频的认知还是一个工作之余的闲暇娱乐,但是疫情带来很大变化,用户也意识到很多使用场景,不管是闲暇还是工作的场景,用户心智的变化带来很多生产的方向,甚至生产开始专业化、知识化的进一步分工。”

  至此,百度移动生态已经形成智能搜索、百家号、智能小程序、短视频、直播等产品形态。

  截至目前,百度APP月活用户达到5.6亿,账号登录率超过75%,百家号创作者数达到420万,智能小程序月活用户数达4.2亿,好看视频每月有100亿流量的泛知识视频内容,每天有2.7亿次泛知识视频搜索。此外,百度健康的每日服务用户也超过1亿。

  在沈抖看来,随着互联网基础设施日益完善,整个社会信息度在提升,用户希望更快速的完成闭环需求,百度正是基于这一需求的变化,提出“人格化”和“服务化”战略,让用户在百度移动生态的每一个场景下都能获得所见即所得的服务。

  “尤其是在一些关键行业,百度要通过自建的方式去深入产业建设服务闭环,比如大健康、直播、短视频、教育等领域”。沈抖补充道。

  然而,面对咄咄逼人的字节跳动,已经显得“老态龙钟”的百度,能否打赢视频这一仗?业内人士大都表示并不乐观。  

  被瓜分的流量和搜索依赖

  从PC互联网到移动互联网,原来被搜索引擎垄断的流量被微信、抖音、百度、美团等各大APP瓜分,这些APP之间甚至也筑起了高高的围墙,形成大大小小的流量池。

  虽然搜索一直是百度移动生态最核心的优势,但百度正在告别过去只依靠搜索所能提供的单一产品形态,不断加大搜索的外延和内涵,从提供信息转变为提供服务。

  “移动生态就是要把人和人连接起来,比如说我的车坏了之后,可能不需要一个院士和教授告诉我怎么修车,而需要一个一线的员工直接帮我修。”沈抖举例讲道。

  关于百度未来在移动生态的布局思路,在2021万象大会上,沈抖在横向和纵向给出两大战略,即“横向开拓用户规模,纵向深耕行业垂类”。

  横向布局上,通过百度APP、好看视频、爱奇艺、百度贴吧等多个用户入口产品,在完成覆盖不同场景下用户需求的同时,能够不断扩大用户规模。

  纵向布局上,则主要目标是深耕行业垂类。目前百度重点发力的垂类有两种,一种是百度百科、百度知道等产品为核心的生态护城河类产品,另一种是要重点发力的大行业大垂类,如大健康、直播、电商、教育等。

  在沈抖看来,在人工智能技术的支持下,智能搜索的人机交互方式将会进一步智能化,语音搜索、图像搜索将会应用场景和规模都进一步加大,如拍照搜题、拍照识花应用已经非常普遍。

  也是在这一趋势背景下,百度APP中的健康问诊、电商等需求开始浮现苗头。

  据百度副总裁、百度APP总经理平晓黎介绍,百度健康如今每天服务1亿用户,满足日均2亿健康内容检索的需求。入驻百度健康平台的专业医生已经超过30万,为用户提供在线问诊咨询服务单日峰值超过85万次。百度健康每天提供问诊的服务次数达几十万人次,单日成交GMV最高达到2000万。

  至于一直缺乏电商基因的百度如何做电商?

  平晓黎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,“很多用户会在百度搜索产品,最终却跳转到其他平台去购买,这样用户体验和用户满意度都无法控制和解决。”在她看来,用户并不仅仅是想搜索商品信息,核心是想买到好商品,这便是百度APP要解决的“用户搜索背后的目的”,只有“连接人与服务”才能完成这一目标。

  不过,打通电商服务各个链条,百度还有众多的挑战,也仍需一定的时间。为扶持电商,百度甚至不惜像快手、抖音一样拿出上亿流量、亿万现金补贴,针对品牌、商家、主播三大维度引导电商生态的建立。

  2019年全国两会上,李彦宏曾表示:“有些机会是属于我们的,有些机会是不属于我们的。不可能每个机会都属于百度。技术含量没有那么高的,我们做起来就相对困难一点。技术含量比较高的,像无人驾驶汽车,像智能助理、智能音箱,这些是百度比较擅长的。”

  如今,在智能驾驶领域,无论是测试的牌照、测试里程,还是技术专利上百度在各项指标都小有成绩,这是百度AI故事的未来。但在当下,那些在移动互联网时代错失的,百度还是需要积极弥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