振兴乡村,富民为本。这是各地推进中国式农业农村现代化的一道必答题。
记者近期深入重庆武陵山区,探访全国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——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,被这里变“要我振兴”为“我要振兴”的改革实践深深吸引。
近年来,酉阳县聚焦一个“共”字,以农民为主体,以政策集成创新为支撑,以社会组织和市场赋能为助力,盘活乡村资源,推动产业融合,最大限度带动农民创业创富,蹚出一条“自己的发展自己干、自己的资源自己赚”的共富乡村之路。
图为重庆市酉阳县酉水河镇河湾村景色(无人机照片)。新华社记者 唐奕 摄
共建:农民唱主角,叫响“我要振兴”
站在崖壁上遥望何家岩村,层层叠叠的梯田蔓延开去,环绕着木屋青瓦的古寨。徜徉在明清风格的旧居间,经营咖啡馆的店主李梦娜说:“想都不敢想,不到两年时间,原本破败的村寨成了‘打卡地’。”
何家岩是酉阳县探索共富乡村建设的一个缩影。这座拥有万亩梯田的“贡米之乡”,过去少人问津,村民大多外出务工。
改变,始于2021年。全县在这里开展“共富乡村”建设改革试点,以农民为主体组建共富乡村合作社。村民以闲置房屋和土地量化折价入股成为社员,通过整合村庄资源、惠农资金等要素,投资改造村庄、发展农旅融合产业,社员参与决策、建设、运营和利益分配,实现全过程受益。
面对改革发展新机遇,何家岩村60多位村民自发写下决心书,承诺从“要我振兴”向“我要振兴”转变。从浙江辞工回家的何飞,被推选为何家岩乡村旅游股份合作社的理事,主要负责基建、后勤维修等工作。“时代给了好机会,政府出了好政策,我们就要用双手创造好生活。”
民房变客房、粮仓变书院、旧棚舍变咖啡厅……在共富乡村合作社“操盘”下,何家岩融通各类资金850多万元组建资金池,激活“沉睡”的村庄。2023年,何家岩所在的花田梯田被评为国家4A级景区,接待游客8万多人次,年收入超过400万元。
“前些年抓乡村振兴,一些地方重资本下乡、轻联农带动,效果不太理想。”酉阳县委书记祁美文坦言,酉阳共富乡村建设的最大特点,就是让农民唱“主角”,着力培育以农民为主体的乡村新业态、新模式。
近两年来,酉阳县探索差异化布局景区村、产业村、生态村的路径,先后建设15个共富乡村试点村,打造出高端民宿、文创产业、乡村旅游、田园综合体等20余种共富业态。2023年,15个示范村人均可支配收入18925元,同比增长17.1%。
共创:社会力量“赋能”,携手“联农带农”
乡村振兴关键在产业,而产业高质量发展,既要激发农民参与积极性,也要整合各类资源赋能农民。
县乡政府的角色是什么?祁美文表示,其定位是坚持“干好政府该干的事”,一方面切实提供好基本公共服务,做好规划政策支持、公共设施建设、产业底座支撑等方面的落地,全县已培育“茶米油蜜青蒿酵素”6大主导产品;另一方面搭建主体、构建平台、疏通渠道,着力把村民愿景和各类要素有效嫁接,实现多元主体的分工协作和共生发展。
走进重庆武陵山油茶研究院的智慧大棚,温度、湿度、土壤、苗情在大屏幕上一览无余,智能浇灌系统也随着参数变化适时喷灌。研究院负责人陈波宇说,根据县里布局,研究院重点负责选种、育苗和推广,目前全县种植油茶42万亩,20余万农民参与,亩均收益约900元。如今,全县48%的村集体经济组织收入源于油茶产业。
社会组织如何赋能乡村振兴?近年来,酉阳县与中国民族贸易促进会合作建设“一乡一品”数字经济基地等,成功打造“酉阳800”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,短短一年多,协助开发系列高山优质农产品33大类133款,产品销售额达10亿元。酉阳茶商刘波感慨道:“搭上中国民贸促进会的合作平台,我的茶园销量至少增长了四分之一!”
对此,中国民贸促进会会长蓝军说,政府有组织农民和政策支持的优势,但缺乏品牌打造、市场营销能力;企业有生产经营、市场拓展的优势,但缺乏对农村和农民长期利益的关照。社会组织的优势在于,能够汇聚科技、品牌、电商和金融服务等资源要素,在政、企和农民之间搭建利益联结平台,有效解决“政府想干干不了、社会资本想干不敢干”的问题。
酉阳县还引进腾讯等平台企业团队,与当地农民携手开拓乡村经济新空间。
2022年,何家岩共富乡村合作社联合腾讯“云稻米”团队发起了智慧认养项目。通过“何家岩云稻米”小程序,消费者可指定一片水稻田,按9.9元/平方米的价格认养。“上线不到30个小时,一期3.8万平方米稻田被订购一空。”村支书陆东说,未来将开展“云养鸡”等项目,吸引更多游客“打卡、刷卡”。
得益于社会组织、平台企业和专家团队的赋能,近年来,天馆乡魏市村提升紫薇产业发展规模,打造集紫薇观光、休闲度假、互动娱乐于一体的综合体;两罾乡金丝楠村依托古树群落等生态资源,发展起生态文化、农耕文明为主题的农文旅项目。
引进来不是目的,推动本土人才振兴才是根本。酉阳县注重从项目合作和对外交流中培养本土能人,注重从返乡青年中选育专业人才。副县长高胜说,通过参与中国农大和腾讯公司发起的乡村经营人才培养计划,近三年培养40余位共富乡村职业经理人,“全县乡村民宿、餐饮、文创产业逐年提升,与培育出来的‘乡村CEO’团队密不可分”。
共富:重构发展模式,“让农民利益最大化”
“公司+农户”的产业发展模式,过去为脱贫攻坚作出了贡献,但酉阳县调研发现,由于双方博弈能力和利益分配差距较大,经常出现“资本挤出小农”或“农民不守契约”等情况,导致一些合作项目有始无终。
如何破解这一难题?祁美文认为,酉阳县推动“共富乡村”建设的关键,就是把“企业赚钱、农民保底、成本不回收”的政府投入模式,改变为“农民赚钱、成本回收给集体”的滚动发展模式,让乡村实现“自己的发展自己干,自己的资源自己赚”。
实现这一转变,要求把农民作为最大受益主体。首先用好用活惠农政策,把政府投入进行市场化运营,创新集体资产运营模式。
而“把农民作为最大受益主体”,就要因村制宜创新分配方式,大幅提升农民在一次分配中的占比,并根据合作社收入情况进行二次分配,让村民既有工资性收入,又有经营性收入。
以何家岩村共富乡村合作社为例,他们按照“1136”的模式分配,即经营收入的10%用于104户参与农户的年终分红;纯利润的10%用于村集体经济公益事业、30%用于职业经理人团队的工资提成、60%用于滚动资金壮大共富业态。
“这一分配模式既为培育乡村产业、壮大集体经济提供了长期资金保障,又让村民们成为最大获益者。”据何家岩村村支书陆东介绍,2023年村集体经济收入达699万元,净利润达287万元,远超上年的45万元。其中,村集体年终分红达到80.4万元。
铜鼓镇兴隆村探索了“4222”的分配模式。村支书冉思超说,村里以合作社的年收益为基数,各成员分别按照全体农户40%、村集体经济联合社20%、县旅投集团20%、合作社20%的比例分配。农户可以“多重”社员身份参与分红,还能通过参与业态经营等方式获取收益。
“酉阳的新探索,就是把共富理念驱动的乡村振兴有效落地!”祁美文说,通过系列惠农政策的支撑,运用新理念新技术新机制盘活乡村资源,创造性延续千百年来乡村互助互利的优秀传统,让农业强起来、农村美起来、农民富起来。(记者 宋振远 张桂林 伍鲲鹏)